梁老师依旧与我们同在:来自《名作欣赏》编辑部的追思
来源:       作者:得一   时间:2019-11-14

 

10月21日晚8时11分,《名作欣赏》的老作者、老朋友梁归智老师因病在大连离世。对于梁老师的离去,编辑部同仁早有心理准备。在梁老师最后的日子里,《名作欣赏》成为与梁老师“打交道”最频繁的单位。对于梁老师的离去,我们心痛不已。
 
现刊发编辑部同仁连夜写就的悼念诗文,共同缅怀梁老师——
 

悼梁归智教授

 

文/傅书华(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名作欣赏》副总编)

 

果园读书日,

文坛驰骋时。

一代学人志,

留与后人思。

 
陌生又熟悉的老作者:悼念梁归智老师
文/张勇耀(《名作欣赏》副总编)
今天,芜湖的天气不错。虽已十月下旬,江南才刚刚入秋,早晨在湖边读书的时候,看到有清洁工正在扫除落叶。读书的时光总是很平静。不平静的消息是晚上传来的,太原的好友打电话说,梁归智老师去世了。我说,不可能吧?昨晚还说好好的。之所以知道昨晚还好,是因为昨天已经虚惊过一场。昨天下午到校门口取快递的时候,偶然看了一眼手机,在《山右丛书》工作群里看到了山西大学白平老师写的《挽梁归智先生》三首,我兀然一惊,站在菜鸟驿站门口,眼泪奔涌。继而问白老师哪里来的消息,白老师说也不确切。我又问梁归智老师的学生徐凯,前段时间,徐凯一直在帮助整理《梁归智画传》。徐凯说,上午还有师弟去看梁老师,还给老师按腿了呢,没事。于是我把消息转到《山右》群里,告诉大家,梁老师没事。
梁老师没事。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于是大家又安心地各做各的事去。
然而,还是有事!而且就这样突然发生!挂断好友的电话,打开朋友圈,果然看到铺天盖地的消息,来自全国学界的,来自山西的。再问徐凯,他说,是真的。一瞬间,遥远的中国北部大连,和北中部的山西,以及江南的芜湖,在一个水平线上织成了一张网。我在网中坠落,心沉到了谷底。
必须要写一点文字,为这位陌生又熟悉的老作者,为这位从山西走出去的学术大家。
说陌生,是真的陌生,因为我没有见过梁老师。人与人的相见是需要机缘的。尽管交通和通讯都无比发达,但没有机缘,有些联系多年感觉打开朋友圈就能随时问候的人,就是见不了面。说熟悉,也真的很熟悉,因为梁老师是《名作欣赏》的老作者。我到《名作欣赏》晚,然而自从我到了《名作欣赏》,感觉和梁老师的交流就没怎么中断。约稿,请梁老师在杂志上开专栏,先是《西游记》专栏,再是《三国演义》专栏,接着是《红楼梦》专栏。当然在我来之前,梁老师已经是《名作欣赏》的老作者了。梁老师的文章好看,平易流畅,就像老师在对学生讲课,全然没有繁复的考据和琐碎的罗列。而这也正是《名作欣赏》一直倡导的风格,学术的内容,随笔化的表达,让更多的读者可以读懂和接受。也正因为如此,梁老师的文章,编辑们校对的时候感觉愉快,读者反馈也一直很好。
不好的是我。2018年11月,梁老师又发我一组文章,是新近整理的《封神演义》专栏,12篇,正好够2019年开一年。按照编辑部不成文的规定,同一个人的专栏,一般最多开两年。梁老师这个专栏,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隔一年再开。征求梁老师的意见,他说,不急,什么时候都可以。梁老师永远是这样,从来不让别人为难。于是这个专栏,就在编辑部压了近一年。
重点要说说《梁归智画传》,我约稿是在2018年9月,梁老师整理好初稿是在2018年年底。之后有一段时间梁老师出国,说有问题回来再修改。梁老师的画传,果然“有问题”,需要修改。“当代学人画传”是《名作欣赏》2018年开始推出的一个非常有创意的策划,作为《名作欣赏》的副册,随刊赠送。2018年陆续推出了童庆炳、王富仁、钱谷融、陈思和、莫砺锋等多位学人。我们的初衷,就是为当代学人构建学术史,学术年谱,主要著作,书稿手迹,等等。我们所精选的学人,都是在学界有相当影响力的学者。梁老师这样著名的红学家,自然分量足够,然而比起那些八十岁以上的老学者,梁老师属于“重要而不紧急”的那一类,于是我让梁老师再修改。
学人画传的内容整理,往往存在两个基本姿态上的极端:一是失之于太谦虚,一是失之于太高调。太谦虚的,大多是学者自己整理的;太高调的,也大多是学者自己整理的。于是我们主张让学生去整理。学生整理老师的资料,一是会非常用心,二是会比较客观,三是编辑部容易沟通。梁老师的别册“有问题”,就是因为太谦虚。谦虚也是问题,不能展示一个人的学术全貌和在学界的客观位置,这不符合我们编辑《画传》的初衷。于是梁老师出国回来之后,我就一直说:您还是找个学生整理吧。整理好我们就发。梁老师一直说,不着急。不着急。这就是梁老师一如既往的态度,不着急。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些学者,交稿之后,从日日催问到周周催问,再到月月催问,编辑们都不胜其烦。梁老师截然不同,从不催问,也似乎总是漫不经心,反而需要我们催问。因为梁老师生日是在11月,所以我们计划把梁老师的画传排在2019年第11期,这样更有纪念意义一些。终于,梁老师根据我们的要求,安排了他的学生徐凯来整理他的画传。
然而徐凯刚刚加上我的微信,就给我传达了不好的消息:梁老师生病住院了。我漫不经心地问一句:梁老师什么病啊?心里想着,大约也就是腰椎颈椎做个手术吧,这在学者们中间并不稀奇,似乎是“常见病”。徐凯的回答却让我一下子从八月的酷暑跌到了寒冬。他说:肝癌,在北京301医院。当时我正在医院,排队体检。马上轮到我了,我却对着CT室那扇将开的铁门,泪眼模糊。为一个未曾谋面的作者流泪,也和我当时的心境有关。这两年,眼见得一些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降大任先生,胡晓青老师,还有我的一位亲人。总是在心情还没有复原的时候,得到下一个坏消息。
然而这个坏消息,也促使我立刻下了决心,必须马上把梁老师的画传做出来!于是在体检刚刚出来时,我就站在医院门口,在编辑部群里和大家商量这件事。大家全部赞同,而且决定把梁老师的画传提前到第10期。于是斛建军编辑和徐凯直接对接,制作《梁归智画传》。并在正刊里,配发了赵勇老师写梁老师的文章,以及周汝昌先生的女儿周伦玲女士写梁老师的文章——后面这篇文章,也已经积压了快半年了。而梁老师的那组《封神演义》专栏文章,我们也商量,果断从第10期推出,不等2020年了!
然后我到芜湖读书,中间给过梁老师一些问候,让他安心养病,祝他早日康复之类,编辑也进入了紧张的编稿校稿之中。9月下旬,编辑部和我联系,说梁老师这个画传有56页,怎么办?要删到32页吗?我们的别册正常是32页,正好两个印张。56页,意味着要增加印刷成本。而梁老师特别嘱咐,希望不要删掉他和亲人的照片。徐凯说,梁老师已从北京回到大连治疗,并且拖着病体,亲自为每一张照片都加了图注。我的第一感觉是:不能删!于是请示社委会,说到了成本问题。赵学文总编给予最高批示:但做好事,莫问收获。李永明社长和傅书华副总编也表示支持。于是,56页全部保留。这是我们做别册两年来,最厚的一本。
2019年9月28日,梁老师看到了别册的电子版,校正了其中的错误,发给我。发第一条的时候,是晚上的11点40。我说:这么晚您还没休息啊?太晚了,明天再看吧。第二天早晨5点50,梁老师又发来了第二条修改意见。我转发编辑部修改。经过大家的一致努力,2019年9月30日,杂志与别册同时付印。公众号发出10期目录后,记得赵勇老师转发了目录并发了一条朋友圈;与死神赛跑,初战告捷。我把这个消息转发给三晋出版社原社长张继红老师,此前我们曾谈到梁老师的病,张老师给我留言:别册要抓紧!我转发赵勇老师的消息,并说:梁老师应该有所好转了。张社长回复:太好了!哈里路亚!
太好了!哈里路亚!这也是所有关心梁老师的人的心声。
9期印出后,发行部安排发顺风快递,要让梁老师尽快拿到这期《画传》。收到后,梁老师安排送给了学界的一些友人。然而杂志印出刚刚十天(他收到大约只有七八天),梁老师就与世长辞了!怎不让人痛惜!梁老师1949年生人,只有70岁啊!与此类似的情形,发生在2017年12月15日,山西学者降大任先生去世,而在他住院前一周,由我帮他修订的《元遗山论》在张继红社长的支持下刚刚由三晋出版社出版。当时降先生拿到了书,还买了一些分送朋友。然后,住院,再也没有出来。
和梁老师的关系,如果仅仅是编辑和作者的关系,还是显得稍远了些。说起来,也还是略有“私交”的。2018年初,我正在筹备给降先生编辑纪念文集和《元遗山论》的研讨会,想到梁老师是从山西大学走出去的,而且看到降先生编的《唐风集》里收了梁老师的几首诗,所以冒昧请梁老师为降先生写一篇文章。梁老师爽快地答应了。我寄《元遗山论》给梁老师。时间不长,文章就回来了。文章开头说,张勇耀女史的约稿不能不写,一是因为降先生确实令他敬佩,二是因为他在《名作欣赏》发稿,“她是我的大老板”。谦逊和幽默,令人温暖又莞尔。此后在微信里也偶有交流,比如有一次转发了一篇关于《红楼梦》的作者问题的文章给他,他立刻发给我一个链接,题目上是“来来来先坐下《红楼梦》的作者有一百多位”之类,题目就让人发笑。后来梁老师也常会转发一些文章给我看,一些是学界的会议,一些是相关的文章。2018年,北大出版社为《名作欣赏》四十年精品集做活动,邀请部分作者去学校讲座,梁老师在被邀请之列,而且欣然同意,去北京做了讲座。这是他对《名作欣赏》的情分,不属于作者分内必做的事,因而令我们感动。
和梁老师的另一点“私交”,是梁老师是山西人,山西大学毕业,和三晋出版社原副总编落馥香老师同出姚奠中先生门下,三晋出版社两年前出版了梁老师和周汝昌先生的通信。因而无论我到了山西大学,还是在一些场合见到落老师,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谈到梁老师。梁老师在画传中,也对山西大学,对姚奠中先生,有许多的感念。基于学术回顾与善良本色的那种双重感念,许多细节,都是第一次公之于众。偶尔也和梁老师谈到山西的学术研究,也曾寄我的《孔天胤评传》请梁老师指点。到芜湖后,也向梁老师汇报我在安徽师范大学攻读古代文学博士的消息,梁老师发了一个大大的“好”字表情,并说:祝贺!画传定稿后,我把电子版发给落馥香老师,她说:边看边流泪,你们辛苦了!我给了她一个拥抱的表情。因为,梁老师,是我们所共同敬爱的,谦逊又可敬的学者,和资深老作者。
死生之大,总是让人感到沉重和无助。我曾在一篇随笔里写到类似这样的一句话:“生命是一支蜡烛,无论怎样,都不会减慢燃烧的速度。那么我们就应该想想,我们的这支蜡烛,可以照亮多大的地方,是否在熄灭之后,还会有余热和余光,可以温暖这个世界。”梁老师是一代红学大家,是一个时代的学术印记。他所留在人世间的光芒,相信历百年而不会减淡,或者,随着时间的擦拭,还会生发出更美更亮的光。所以,梁老师已经不朽了。
梁老师一路走好!相信世界的那一头,也一定有一个《红楼》的世界。
《封神演义》的专栏,我们会接着开下去,从2019,到2020。这是梁老师留给《名作欣赏》和编辑的读者的一笔精神财富,我们会无比珍惜。我们也会在阅读这些遗篇的时候,感受梁老师的学术气场,依旧与我们同在。
2019年10月21日深夜 
尊敬的、没来得及谋面的学长(共同就读于山西农大),作者(《学术人生:梁归智画传》责编),乡友(同为山西人),文友梁归智先生,祝您的文章、文名,与《红楼梦》一样长寿!

 

——得一(《名作欣赏》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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