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画下我们的时光

　　趁着你去锄地

　　我要把满院子的蔬菜搬上画纸

　　白胡须的蓝天空和灰脸蛋的矮院墙

　　微笑表示同意

　　黄瓜顶着硕大的黄花

　　西红柿和茄子才刚刚泛青

　　南瓜靠着墙跟早就摆好了造型

　　猪拱着栅栏说：嗨，别忘记我

　　羊挣着绳子说：咩，还有我

　　蜜蜂到我的画夹子上探视了两次

　　还有那两只白蝴蝶

　　总在我凝视的植物上起起落落

　　街门吱嘎声响

　　我忙把画夹藏到身后

　　因为

　　我在南瓜架的上方画了一座天梯

　　你的春和秋

　　想象你走过瘦弱的春天

　　吹破琉璃瓦的风灌满你的花夹袄

　　你背着碎布头拼成的书包

　　探寻着每一棵早生的野草

　　想象你坐在瘦弱的秋天

　　风穿过你纸一样薄弱的病体

　　南瓜变老，豆角变瘦

　　你倾听着喜鹊叫出儿女归来的好音

　　如果你有过夏天

　　那一定是像花儿一样绽放的婚期

　　和儿女绕膝的忙碌喧腾

　　寒泉在下，棘心夭夭

　　你给每一个孩子都取了滑稽的绰号

　　把平淡的日子过出诗情

　　冬天应该是个不错的季节

　　可以坐在火炕上听孩子们讲讲外面的世界

　　你却匆匆关上了耳朵和眼睛

　　天地只得给你写下这样的判词

　　此女心高命薄，春秋四十有九

　　只有春秋啊

　　你那从不曾怒放过的春

　　和还没有看到丰收的秋

　　你的色彩

　　除了梦想我未来的五光十色

　　你一直就生活在土地的黄、庄稼的绿

　　和天空的蓝之中

　　除了我童年见过的那条绿头绳

　　你没有戴过任何像样的发卡

　　更没有银的手镯和金的耳环

　　你没有听说过龙井、普洱和大红袍

　　更没有奢望过羊绒的软和丝绸的滑

　　白开水和纯棉

　　注定是我们生命的质地

　　所以，在灯红酒绿的城市

　　除了能和你遥相对接的五彩梦想

　　我拒绝一切外在的奢华

　　洪湖水，浪打浪

　　我在城市的湖畔散步

　　看不见的洪湖水总是漫上心堤

　　那是你在田间劳作时哼唱的句子

　　童年的我就在你的歌声里想象鱼网、船

　　和满载而归的黄昏时光

　　北方只有黄土

　　小麦玉米大豆和高粱

　　你是怎样越过眼前的庄稼

　　抵达波光鳞鳞的洪湖

　　让波浪一拍又一拍喧响在黄土之上的呢

　　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去过洪湖

　　可我还是会说

　　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洪湖上的波浪

 

　　写诗，在清明

　　心不再为形役的时候

　　你就开始无处不在了

　　厦门，昆明，阳春，金秋

　　已经习惯了在每一个深夜

　　把四处遨游的你找回

　　收集你消散在时光深处的笑容

　　歌唱，还有一些格言警句

　　我说你是诗人

　　更是哲人

　　庄生梦蝶也不过如此

　　你做了蝴蝶却可以不认识庄周

　　做了庄周也可以不认识蝴蝶

　　而我却如此刻板吝啬

　　只会在每年的清明

　　花一点时间给你写诗

　　2017年清明

　　作者：张勇耀，名作欣赏副总编